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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晚的拥抱,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停战协议。

我和郭云舟之间那层厚得能冻死人的坚冰,终于,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。

我们依然分房睡,但早晨会坐在一张餐桌上,一起吃他做的早餐。

他会跟我聊几句医院里发生的趣事,我也会跟他抱怨一下工作上那些烦人的破事。

我们像两个初学走路的孩童,小心翼翼地,一步一步,重新试探着,建立着那座几乎被我们亲手摧毁的,沟通的桥梁。

在我的强硬态度和那句“劳动仲裁”的威胁下,总监最终还是没有撤掉我的项目。

我心里憋着一股气,一股不蒸馒头争口气的气。

我把所有的精力,都投入到了工作中,每天疯狂加班,周末也泡在公司里,对着电脑,一遍遍地核对数据和方案。

我必须要用最漂亮的业绩,来证明,我陈雪晴,不是靠着拍马屁上位的花瓶,更不是他们口中那个,不知廉耻,水性杨花的女人。

郭云舟很支持我。

他会提前做好晚饭,装在保温桶里,开车送到我公司楼下。

然后,叮嘱我记得吃饭,早点回家,自己再匆匆忙忙地,赶回医院去值夜班。

公司的同事们,看着我们俩这样,眼神也从最初的幸灾乐祸和看好戏,慢慢变成了惊讶和不解。

蒋明月更是气得脸色发青,好几次在茶水间碰到我,都忍不住对我冷嘲热讽。

“哟,陈姐,这是跟你家郭医生和好了?我还以为你们俩快离了呢,真是没劲。”

“陈姐就是有本事,能把男人哄得团团转,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是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贤妻良母呢。”

对于这些酸到掉牙的话,我一概不理。

充耳不闻。

我知道,跟她这种人多说一个字,都是在拉低我自己的层次。

我唯一要做的,就是把这个项目,漂漂亮亮地拿下来。

用最牛逼的业绩,狠狠地,扇所有人的脸。

这天,我约了客户公司的项目负责人,一个叫马文博的副总,在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,敲定合同的最终细节。

马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,戴着金丝眼镜,看起来文质彬彬,为人也很和善,我们聊得非常顺利。

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,可以签合同了,他突然接了个电话,脸色微微一变。

挂了电话,他一脸抱歉地对我说:“真是不好意思啊陈**,我太太那边有点急事,我得马上赶过去一趟。”

“没关系马总,您先忙,家里的事要紧。”我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道。

“合同的事,要不这样,”他想了想,提议道,“明天你直接来我们公司找我签吧,我一早就过去。不过……可能要麻烦你一件事。”

“您说。”

“我太太最近身体不太好,一直在住院。明天我可能要先去医院陪她一下,你能不能……直接去医院找我?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,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唐突。

“当然可以,没问题。”我立刻爽快地答应了下来。

第二天,我按照马总发给我的地址,开着车,来到了市中心医院。

当我走进那栋熟悉的住院部大楼,看到电梯口挂着的,那熟悉的“心胸外科”几个大字时。

我的心,莫名其妙地,漏跳了一拍。

这里,是郭云舟工作的地方。

我一边往里走,一边给马总打电话,他告诉我他在VIP病房区,让我直接过去就行。

我穿过那条长长的,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走廊,找到了马总说的那间病房。

病房的门,虚掩着一条缝。

我正准备抬手敲门,却突然听到了从门缝里,传出来的一个,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。

是郭云舟。

“……傅姐,你别太担心,安安的手术方案,我们科室已经组织专家会诊过好几次了,非常成熟,成功率非常高。你现在要做的,就是放宽心,好好休息,养好自己的身体,别自己先垮了。”

我的手,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。

傅姐?

安安?

是傅雅琴!

她怎么会在这里住院?而且听起来,她自己的身体也有问题?

我下意识地,屏住了呼吸,像个小偷一样,悄悄地,从那条门缝往里看。

病床上,躺着一个面色苍白,看起来十分虚弱的女人,应该就是郭云舟口中的那个傅雅琴。

郭云舟就坐在床边,低着头,正在耐心地,帮她检查手背上的留置针。

而病床的另一边,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,正一脸感激地,紧紧握着郭云舟的另一只手。

那个男人……

是马文博!

“郭主任,真是太谢谢您了!太谢谢您了!”马文博激动得语无伦次,“要不是您,我们都不知道,雅琴她的心脏问题,已经这么严重了。您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!”

郭主任?

我的大脑,“嗡”的一声,像有几百只蜜蜂在里面疯狂地乱撞。

我几乎无法思考。

这到底,是怎么回事?

傅雅琴……不是高远航的未婚妻吗?

她怎么会,成了马文博的太太?

就在这时,病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了,一个小男孩像个小炮弹一样跑了进来,一把抱住了马文博的大腿。

“爸爸!”

那个孩子,我一眼就认出来了!

就是郭云舟那些照片里,那个叫安安的小男孩!

马文博笑着,一把抱起了孩子,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:“安安,今天有没有听郭叔叔的话啊?”

“有!”安安奶声奶气地,响亮地回答,“郭叔叔给我买了新的奥特曼!”

郭叔叔……

**在身后冰冷的墙壁上,感觉天旋地转,几乎要站不稳了。

所有的线索,在这一刻,像被闪电击中一样,全部都串联了起来。

我终于明白了。

我什么都明白了。

我拿出手机,用一双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的手,颤抖着,拨通了萧寒松的电话。

“疯子,帮我查个人。”

“谁?”

“高远航。郭云舟大学的那个,最好的兄弟。”

“好,等着。”

几分钟后,萧寒松的消息回了过来。

很简单,只有短短的几个字。

“高远航,独生子,父母健在。本人目前在非洲,是无国界医生组织的志愿者,未婚。”

“轰隆”一声。

我感觉自己,像是在一个晴天里,被一道惊雷,狠狠地劈中了天灵盖。

浑身麻木,失去了所有的知觉。

未婚。

父母健在。

在非洲做无国界医生。

那么,郭云舟说的那些……

车祸,去世,临终托孤,无依无靠的遗孀,孤苦伶仃的孤儿……

全都是假的?

全都是他妈的,他编出来的?

他为什么要编造这样一个,天大的谎言来骗我?

这个叫傅雅琴的女人,到底是谁?

安安,到底是谁的孩子?

他和他们一家,到底,是什么关系?

我感觉自己的心,像是被一把看不见的利刃,活生生地,撕开了一个巨大的,血淋淋的口子。

冷风,“呼呼”地,往里灌。

我们之间,那好不容易才开始融化的冰层。

在这一刻,被这个迟来了五年的,残酷的真相,彻底地,击得粉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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