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的暴雨,来得毫无章法。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“老张头烤冷面”油腻腻的塑料棚顶上,汇成浑浊的水流顺着棚沿哗啦啦淌下,在宋艾昕脚边溅起细小的泥点。她缩在小马扎上,捧着一份加了双蛋双肠的烤冷面,食不知味地嚼着,眼神空洞地望着棚外被雨幕模糊的街道。空气中弥漫着酱料的咸香、铁板的焦糊气和雨水带来的土腥味,却驱不散她心头沉甸甸的阴霾。
距离宁远集团那场堪称核爆级的面试灾难,已经过去三天。简历石沉大海,邮箱空空如也,连之前投的其他几家心仪公司也诡异地没了回音,仿佛她名字被拉进了什么行业黑名单。面试时宁行舟那句刻薄的“宁远不收垃圾”和“膈应人”,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回响。
“咋样啊昕昕?还琢磨那姓宁的瘪犊子呢?”坐在对面的李恩铭吸溜着冰镇汽水,身上还穿着恒泰地产笔挺但被雨水打湿了肩头的工装衬衫。她刚带完一组挑剔的客户,脸上带着疲惫,但看向宋艾昕的眼神满是担忧和义愤。“要我说,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主儿,离他越远越好!咱专业过硬,俄语溜得跟母语似的,还怕找不着好地儿?实在不行,来我们恒泰!姐罩着你,卖楼不比当翻译挣得少!提成杠杠的!”
宋艾昕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用一次性筷子戳了戳碗里有些发凉的烤冷面:“谢了恩铭。卖楼我真不行,跟人唠十句磕儿能卡壳八回,我这性子,急眼了再把客户怼跑了。” 她声音低下去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,“可你说邪门不邪门?自打宁远出来,之前明明有点眉目的‘信达翻译’和‘环球商务’,全都没信儿了。就好像……好像有人背后使绊子似的。” 她想起宁行舟那张冰冷刻薄的脸,心里一阵发堵。
李恩铭眉头一竖,东北大妞的火爆脾气上来了:“他敢?!不就一破总裁吗?还能一手遮天了?昕昕你别瞎想,肯定是巧合!这种大公司流程慢,再等等!” 她说着,掏出手机划拉几下,“你看,我这刚刷到个招聘,外企驻滨城办事处招俄语助理,要求没那么高,平台是小点,但氛围可能轻松,要不你试试?总比干等着强。”
宋艾昕接过手机看了看,待遇比宁远差了一大截,工作内容也琐碎。她叹了口气,把手机还给李恩铭,语气带着破罐破摔的自嘲:“我再看看吧。实在不行,回去跟我爸学杀猪卖肉去!反正我这名字,‘送爱心’,送哪儿不是送?送猪肉也是送温暖!”
李恩铭被她逗乐了,正要接茬,宋艾昕放在油腻腻小桌上的手机,突然嗡嗡震动起来!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,区号显示是滨城本地。
宋艾昕的心猛地一跳,难道是……宁远?这个念头荒谬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。她几乎是屏住呼吸,带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紧张,按下了接听键:“喂,您好?”
“宋艾昕同学吗?我是宁远集团翻译部的***。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但略显急促的男声。
宋艾昕瞬间坐直了身体!真是王经理!那个面试时对她还算友善的翻译部头儿!
“王经理您好!”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绷紧了,手指捏紧了筷子。
“宋同学,长话短说,情况非常紧急!” 王经理的语速很快,背景音似乎有些嘈杂,隐约能听到俄语的争论声,“集团现在有个至关重要的跨境项目,跟俄罗斯‘西伯利亚能源’谈一批核心采掘设备的采购和技术转让!金额巨大,技术细节极其复杂!原定的首席翻译张老师,刚刚在准备会议时突发心梗,送医院抢救了!”
宋艾昕倒吸一口凉气!
“现在谈判代表团已经到了!俄方派来的首席谈判代表瓦西里耶夫是个出了名的难缠角色,语速快,口音重,技术术语抠得死细!剩下的翻译根本顶不住!项目每拖延一天,都是天文数字的损失和无法估量的战略被动!” 王经理的声音充满了焦灼,“时间紧,任务重,火烧眉毛了!我记得你的专业能力非常扎实,尤其是俄语专八全优,还有能源论坛的实战经验……所以想问问你,是否愿意来救火?临时项目合作,按顶级口译时薪计酬,待遇绝对从优!项目结束还有丰厚奖金!”
宋艾昕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宁远?让她回去?去那个刚刚把她羞辱得体无完肤的宁行舟眼皮子底下救火?
巨大的震惊过后,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憋屈如同海啸般涌上心头。三天前她才把简历甩在宁行舟脸上,摔门而去,骂了人家“破庙”、“***总裁”……现在又要回去?脸呢?尊严呢?她宋艾昕就这么贱骨头?
“王经理……” 宋艾昕艰难地开口,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,“我……我很感谢您的信任。但是,宁总他……” 她实在说不出“他肯定不想看见我”这种话,宁行舟当时刻薄的嘴脸历历在目。
王经理显然明白她的顾虑,立刻打断她,语气近乎恳求:“宋同学!项目成败在此一举!关系到集团上千万美金的合同和未来五年在远东能源市场的布局!专业能力是第一位的!宁总那边……压力我来顶!我去沟通!你只需要告诉我,你愿不愿意接这个挑战?能不能来?现在!马上!”
宋艾昕握着手机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棚外的雨声似乎变小了,只剩下她擂鼓般的心跳声,震耳欲聋。宁行舟那句“垃圾”、“膈应人”、“良心不值钱”像毒针一样扎在心上,带来尖锐的刺痛。可是……王经理的焦急和信任也是真的,电话那头隐约传来的俄语争吵声更是真的。更重要的是,这是一个顶尖平台的核心项目,是她梦寐以求的实战机会!一个证明自己不是“垃圾”,用实力狠狠打宁行舟那张俊脸的机会!
自尊在咆哮着拒绝,但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东北虎劲儿,对翻译事业的热爱,以及对“送爱心”本能的践行,此刻救项目之急也算一种“爱心”?却在疯狂地叫嚣着:去!凭什么不去?他宁行舟算老几?平台是宁远的,又不是他一个人的!老娘凭本事吃饭,光明正大!我倒要看看,他能把我咋地!用实力让他闭嘴!
“……好!” 宋艾昕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,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和一丝豁出去的狠劲,“王经理,我愿意试试!什么时候开始?”
“太好了!宋同学,太感谢了!” 王经理明显松了口气,声音都轻快了些,“明天上午九点,集团总部28楼大会议室!带上你的相关证书和能证明你专业能力的资料!具体项目保密协议和合同细则,签约后提供!保持电话畅通!”
挂了电话,宋艾昕还觉得有点恍惚,像是刚坐完一趟疯狂的过山车。李恩铭凑过来,一脸紧张加不可思议:“谁?宁远?让你回去?***!他们脸皮够厚的啊!刚把人骂成那样,转头又来求人?昕昕,你可不能去!那姓宁的肯定憋着坏呢!指不定挖了什么坑等你跳!”
宋艾昕深吸一口气,把剩下已经凉透的烤冷面一股脑塞进嘴里,用力咀嚼着,仿佛在积蓄战斗的力量和勇气。她抬起头,眼神里重新燃起了那熟悉的、不管不顾的光,带着东北虎妞特有的彪悍:“去!为啥不去?他宁行舟算老几?平台是宁远的,又不是他一个人的!老娘凭本事吃饭,光明正大!他们现在需要我,不是我求他们!我倒要看看,他能把我咋地!正好,” 她咧嘴一笑,露出森森小白牙,“新仇旧恨,一起算!”
同一时间,宁远集团顶层,那间能俯瞰大半个滨江璀璨夜景的奢华私人会所“云顶”。
空气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钢琴曲,混合着顶级古巴雪茄的醇厚和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的烟熏泥煤味。巨大的落地窗外,是暴雨初歇后湿漉漉的城市灯火,流光溢彩。
宁行舟陷在宽大的意大利真皮沙发里,长腿交叠,深灰色丝质衬衫的领口随意敞着,露出一小截冷白的锁骨。他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 Cohiba Behike,烟雾袅袅上升,模糊了他深邃眼眸中那惯常的冰冷,却添了几分疏离的疲惫和一丝压抑的烦躁。下午和俄方代表瓦西里耶夫的预备会议一团糟,翻译的拙劣表现让他几乎当场发作。
坐在他对面的两个男人,气质截然不同。
左边的是王衍,星熠娱乐的少东家。他穿着件骚包的酒红色丝绒外套,头发精心打理过,俊美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,正晃着手中的水晶杯,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在迷离灯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。他身边依偎着一个最近势头正猛的新晋小花,正娇笑着给他剥葡萄。
右边的是刘家川。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高定西装,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一颗,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,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。他面前放着一杯纯净水,修长的手指正在平板电脑屏幕上快速滑动,分析着实时金融市场数据,仿佛周围的奢靡喧嚣与他无关。
“我说舟哥,”王衍吐了个漂亮的烟圈,桃花眼带着促狭的笑意,看向宁行舟,“听说你前几天面试,让个东北小辣椒给怼了?还拿简历砸脸?啧啧啧,这新鲜事儿,滨城圈子里都传遍了!快说说,何方神圣啊?能把我们宁大总裁气成这样?我这好奇心都快挠破天了!”
宁行舟眼皮都没抬,吸了口雪茄,缓缓吐出烟圈,声音冷淡得像掺了冰渣:“一个不知天高地厚、冲动无礼、毫无职业素养的实习生罢了。” 他将“毫无职业素养”几个字咬得格外重。
“实习生?”王衍夸张地挑眉,推开身边女伴示意她自己玩,身体前倾,八卦之火熊熊燃烧,“能让你宁行舟用上‘冲动无礼’这种词儿的实习生,那肯定不一般!长得怎么样?辣不辣?有没有照片?让兄弟开开眼!”
刘家川的目光终于从平板上抬起,镜片后的视线精准地投向宁行舟,声音没什么起伏,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切入:“根据公开可查信息和有限的第三方描述建模分析。目标:宋艾昕。滨大俄语系应届生。关键数据点:俄语专业八***成绩,全年级排名第三,评估等级:A-。过往实践:两次大型国际展会随行翻译助理,任务完成度评估:良好+。行为模式特征分析:高冲动性(面试冲突事件)、低服从性(对权威质疑)、高道德感驱动(助老事件)。在贵司当前突***境下(首席翻译缺位,项目濒危),启用此人,是高风险与潜在高收益并存的选择。风险系数:0.68,潜在收益系数:0.72。”
宁行舟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刘家川的“人形AI”分析总是精准得可怕,也……烦人得可怕。这数据几乎是在打他的脸。
“高收益?”宁行舟冷哼一声,放下酒杯,昂贵的玻璃杯底与水晶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他指尖在沙发扶手上不耐地敲击着,“一个连基本时间观念和职场礼仪都不懂,满口方言俚语,行为鲁莽不计后果,甚至当众顶撞羞辱上级的人,你告诉我高收益在哪里?***简直是昏了头!竟然在这种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,跟我提让她回来做‘西伯利亚能源’的项目!他是嫌火烧得不够旺,想再浇桶油吗?” 他的语气里压抑着怒火。
王衍听到“西伯利亚能源”和项目濒危,收起了玩笑神色,正色道:“哦?老王推荐她?就是砸你脸那个?老王那人看着温和,眼光可毒得很,轻易不夸人。看来是真有两把刷子?那个瓦西里耶夫,可是出了名的难啃的骨头,技术术语能把你绕晕!现在张老又倒了……舟哥,这火确实得救啊!” 他顿了顿,看着宁行舟阴沉的脸,试探着问:“真……没别人了?”
宁行舟的脸色更沉了几分,如同窗外的积雨云。这正是他烦躁的根源。“顶尖的俄语技术翻译本来就稀缺,有能源背景的更少!临时去找?时间来不及!剩下的人,你下午也听到了,连基本的专业术语都翻得磕磕巴巴,瓦西里耶夫直接摔了资料!”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,“所以***就病急乱投医!那个宋艾昕?让她来?我怕她不是把核心参数翻错几个小数点,就是直接在谈判桌上跟瓦西里耶夫掀桌子!她的‘高道德感驱动’和‘低服从性’,在这种利益至上的高压商业谈判里,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!会把整个项目炸得灰飞烟灭!”
王衍摸着下巴,狐狸般的眼睛转了转,又露出一丝看好戏的笑意:“啧,听你这么一说,我更好奇了。能让老王死命力荐,又让你这么跳脚的姑娘,绝对是个妙人儿啊!舟哥,要不这样,星熠最近正好要处理几个毛子艺人的经纪合约,条款也挺磨人,缺个靠谱的翻译把关。你把她‘借’我用两天,我帮你‘试试’她的成色?看看是真金还是废铁?”
“王衍,”宁行舟冷冷地打断他,眼神锐利如刀,带着警告,“别打她的主意。宁远的事,不需要外人插手。” 那语气里的独占意味和冰冷,让旁边的女伴都缩了缩脖子。
王衍举起双手做投降状,笑容却更深了:“得得得!不碰你的人!不过舟哥,” 他话锋一转,身体前倾,压低声音,带着洞悉,“你反应这么大,该不会……真被那简历砸出点啥了吧?铁树要开花?还是单纯咽不下这口气?”
“闭嘴。”宁行舟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,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。他烦躁地将还剩半截的雪茄狠狠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,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在迷离的灯光下投下浓重的、压迫感十足的阴影。“刘家川,”他看向依旧冷静的分析者,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理性的稻草,“你刚才说,高风险与高收益并存?具体数据!”
刘家川推了推眼镜,指尖在平板屏幕上快速滑动,调出更详尽的模型分析,语气毫无波澜,却字字重若千钧:
“基于当前人才稀缺性指数(98.7%)和项目紧迫性评估(Level 5,最高级),启用宋艾昕作为临时首席翻译的模型推演结果如下:
* **成功概率:** 42.3%(基于其过往专业表现评估)。
* **失败概率:** 57.7%。
* 其中,因‘冲动行为/沟通障碍’导致项目中断或重大损失的概率,占失败因素的68.5%。
* 因‘专业能力不足’导致失败概率:31.5%(相对较低)。
* **启用替代方案(继续寻找/内部顶替)成功率:** 10.8%。
* **替代方案导致项目延期超时(>7天)概率:** 89.2%。
* **预估延期损失:** 1.2亿至3.5亿美金区间(含直接合同损失、违约金、商誉损害、市场机会成本)。
* **数据模型建议:** 在设定严格约束条款、实时监控及设置高额违约成本的前提下,可试用宋艾昕。风险相对可控,且是当前情境下的最优解(损失期望值最低)。”
一串串冰冷的数字砸下来,利弊清晰得残酷,像一把把手术刀,解剖着宁行舟的愤怒和抗拒。
宁行舟沉默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,背对着两人,俯瞰着脚下被雨水冲刷得灯火迷离的城市。42.3%的成功率,近六成的失败风险,其中近七成是因为那个女人的不可控……这数据像一盆冰水浇在怒火上,带来刺骨的清醒。可那近九成的延期概率和天文数字的损失,更是他无法承受之重,是悬在整个宁远国际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刘家川的数据,从不出错。
王衍端着酒杯踱到他身边,看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夜景,难得收起了玩世不恭,声音带着点认真:“家川的数据,你懂的,基本就是铁律。那小辣椒专业要真像老王说的那么硬,又肯签卖身契一样的约束条款……舟哥,忍一时风平浪静,退一步海阔天空啊。跟钱过不去干嘛?跟集团的利益过不去干嘛?” 他顿了顿,嘴角又勾起那丝熟悉的坏笑,“再说,你不也想看看,她到底是真‘虎’,还是装的?万一……真是个能降服瓦西里耶夫那毛熊的宝贝疙瘩呢?这戏,可比娱乐圈的精彩多了!”
宁行舟没有回答。冰冷的玻璃映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,紧抿的薄唇和深不见底的眼眸。窗外的霓虹在他眼底明明灭灭,如同他此刻翻腾不休、激烈斗争的思绪。
那个像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狮子一样愤怒咆哮、摔门而去的背影;
那个在闷热街头不顾形象跪在地上、汗流浃背照顾陌生孕妇的“傻”姑娘;
以及刘家川那串冰冷精确的、无情指向“试用”的数据和王衍那句“最优解”……
理智的天平,在巨额损失和集团利益的重压下,无可挽回地倾斜。骄傲和愤怒被强行摁下。
良久,他转过身,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和掌控感,只是眼底深处,翻涌着一丝被强行压下的风暴和屈辱。他拿起手机,屏幕的光照亮他紧抿的唇线。拨通了一个号码,声音冷硬得不带一丝感情,如同在宣读判决:
“王经理。通知宋艾昕,明天上午九点,28楼会议室签约。”
“条款按我说的拟:临时项目合作,试用期三天,无薪。”
“项目期间,所有言行接受全方位监控录音。手机等通讯设备由公司统一保管,下班归还。”
“签署最高等级保密协议及竞业条款,泄密追责到底。”
“如有任何违反职业规范、损害公司利益、顶撞上级或造成不良影响的行为,立即终止合作,并追究其法律责任。”
“违约金……” 宁行舟的声音顿了顿,清晰地吐出那个令人窒息的天文数字,“按项目标的总额的百分之十计算。”
电话那头的王经理显然倒吸了一口凉气,但没敢出声。
宁行舟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,看到了那个明天将要出现的、倔强的身影,一字一句,清晰地补充,带着冰冷的恶意和居高临下的施舍:
“还有,告诉她——”
“宁远,不是垃圾回收站。这是她最后,也是唯一的机会。让她……好自为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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